雙輪穿行哥本哈根

　　我如今不太騎自行車。　　

　　首先，我沒有一只足夠英武帥氣的大狗需要我在社區里遛，若是自行車后面跟著一只灰藍眼睛的哈士奇，會讓你在社區里騎車的行為不那么怪異，人人都知道，跟在哈士奇后面跑會被拖死。或者像是鄰居那個荷蘭小子，用頭盔壓住他那頭日耳曼人的小黑卷毛，手肘和膝蓋扣著盔甲，看上去也很帥，這讓我自怨自艾于自己中年微胖的體型，誰會高興看見社區里一個孜孜不倦穿著短褲騎著自行車轉圈的胖子？又或者我可以騎出院門，去大街上遛遛，可是某個老笑話一直在我耳邊縈繞，一個強壯歐洲人，來到北京之后仍然保持著每天晨跑的好習慣，在三環邊上跑了兩年之后，他患肺病死了。

　　所以我一直在健身房里蹬那輛靠墻擺放的機械自行車，面前一米處吊著一臺電視，我一邊騎，一邊欣賞著26寸的景色以及不時掠過的惱人廣告。我那架帥呆了的碳纖維包層鎂金屬芯材的自行車放在后院，被我妻子在車把和兩輪上掛滿了蝴蝶蘭，在另一個側面解釋著環保主義生活。

　　當然，我來哥本哈根的目的并不是騎騎自行車而已，我只是對哥本哈根歌劇院旁邊高達兩層的租賃自行車停車場嘆為觀止，一排锃亮的車把在干凈的空氣中銀光閃耀，讓你忍不住推出一輛來試試。我投了20丹麥克朗，跨上一輛藍色的變速小車。

　　哥本哈根的自行車道有350公里，為了將自行車道和機動車車道分開，自行車道會修得稍微高一些，有點像多出了一截的人行道，這讓騎車上學年代的我的回憶稍微有一點偏差。但至少你不用像歐洲的其他國家一樣，穿戴著特別的裝備護具或是找一片特殊的場地，身旁都是上班上學的男人、女人、孩子，自行車是一種真正的交通方式而非運動，這非常難得。據哥本哈根負責自行車項目的新聞官（這是一個奇怪的職務）公布，推廣哥本哈根自行車的基礎設施，包括自行車軌道、專用道、停車位等方面的投入總共是30億丹麥克朗（約合6億美元），這筆錢構成的公共自行車系統使哥本哈根成為真正的自行車之城。

　　你在問路的時候，人們會告訴你大致的自行車行程會花費的時間，而哥本哈根的任何景色似乎都與童話相關，安徒生大街被稱為是哥本哈根的長安街，作家的銅像在路口引路人駐足；杰芬噴泉表現了哥本哈根所在的西蘭島形成的神話故事，傳說女神杰芬得到國王戈爾弗的許可，同意在他的地盤上（如今的瑞典）挖一塊地給她。但國王只給她一天一夜的時間，挖多少算多少。杰芬把自己四個兒子變成四頭牛，奮力將挖出的土地拉往海上，形成了如今的西蘭島。而瑞典失去的土地就成了維特恩湖。建于1908年的噴泉雕塑群每日都在向游人講述這個故事；曾經被借調到上海世博會的小美人魚像已經回到原處，繼續注視海港的貨船；貝北雪蘭島上的克倫堡宮是古代的軍事要塞，也是《哈姆雷特》故事發生的背景地。　　

　　我蹬著藍色的自行車，經過新港，三百年歷史的古運河道流淌著歲月。碼頭運河邊五顏六色的房子仿佛現實的童話，除了哥本哈根，還會有哪里的建筑將紅綠黃三色統統涂在一間房子的外立面。這里曾經吸引過無數的名人居住，安徒生在新港20號寫出了他的第一部作品。新港碼頭的帆船現在已經無法駛出運河，只是風景，岸上餐館、酒吧和咖啡館林立，讓幾百年的熱鬧仍舊保留。

　　在路上，你仍舊能感受得到基礎設施體現出的自行車優先。我頗費了一番功夫才明白路口的紅綠燈上13個燈孔代表什么，其中4個都是自行車通行的信號，毫無疑問，十字路口是自行車優先行走的。據說丹麥的紅綠燈更換速度都是按照自行車速度來設置，令自行車幾乎一路綠燈，我倒是沒太大感覺，也許是騎得過慢，畢竟，看景色才是第一目的。

　　龐大的自行車數量需要占用很多街道空間，有關部門為騎車者在全市各處提供了良好的存車設施。市內設有很多自行車免費停車場，地鐵前、商店旁、街道邊，到處都有設計精巧、美觀實用的自行車存放架，就連丹麥議會的門前，也建有專門的自行車停車場。

　　大約有超過一半的哥本哈根市民認為騎車是安全的，這很大程度歸功于完善的自行車基礎設施，也有一部分是因為良好的自行車文化，比如機動車司機開車時總會看看附近有沒有騎車者，在未清晰確定之前，幾乎沒有司機敢貿然右轉。

　　幾十分鐘后，我終于騎到了地圖所示的Bella中心，這里擁有一個國家級的藝術館，同時，也是2009年哥本哈根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的召開地，在溫室氣體減排行動中，自行車顯然在這個國家背負著使命。我下了車，精神矍鑠，把車停在公共自行車架上，拿回了我剛剛投的20丹麥克朗，沒錯，公共自行車是免費的。

　　邁上臺階，腿還是有些酸軟，我很想回到家就把我那充當花架子的自行車擦擦干凈，然后學著丹麥人的樣子騎車上班。

　　當然，如果我的上班單程路能夠不是可怕的兩小時，還有，若是一切能夠平安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