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有豐美的水草，是放牧的好地方。每到深秋季節，村子里的牛都會被它的主人陸陸續續趕到這里，讓辛苦了大半年的牛過一段悠閑的生活。

高大、肥碩的水牛牯大智草草犁完主人家的最后一塊地后，在深秋的一天早晨，被它的主人趕到了后山。

此時的后山，顯得十分孤寂，除了天上飛的小鳥、蝴蝶，山塘里游的小魚、蝌蚪，偌大的后山很難找到其它的動物。

孤獨寂寞的大智，整天吃了睡，睡了吃，偶爾躺在山洼地的那口山塘里閉目養神。

時間一天天過去，后山漸漸熱鬧起來。最后進入后山的，是大智的孿生兄弟大愚。

大愚與大智是在同一年被它們曾經的主人賣到這個村子的。大愚新的主人是一個十分勤勞的人，原本就比較多的田地，又在東山的荒坡地上開墾了好幾畝。因為田地多，從開春的那一天始，到秋后犁完最后一塊地，主人幾乎沒有讓大愚休息過一天。今年也像往年一樣，等到大愚來到后山時，后山綠油油的草，都被早來的牛吃了過遍，大愚只能嚼食其它牛吃剩的草頸、草根。

“兄弟，你累死累活地幫主人干活，得到了什么？何不發發脾氣，讓你的主人討厭你，然后將你賣了，再去找一個好人家，過一種神仙般的生活。”大智看到剛剛進山，一身倦容的大愚，建議道。

“我們是牛，天生就是耕田犁地的命。去到別的地方，還不是一樣嗎？”大愚回應道，說完，又低下頭嚼食著地上干枯的草。

“說你愚，一點都沒有錯。你看看，我也跟你一樣，都是牛，干的同樣是耕田犁地的活，但我善于使用好、發揮好自己的脾氣。我的脾氣一來，連主人都怕我三分，讓我三分！時間長了，主人哪敢叫我干活？！”大智開導著。

“為主子做事，是我們的天職。我們有什么理由跟自己的主子過不去呢？又有什么理由不盡自己之所能去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呢？”大愚淡淡地說。

“俗話說，人善著人欺，馬善著人騎。我們如果沒有一點牛的脾氣，就不配做一頭牛！那就只能被主人欺負!”

“我們和別的動物一樣，有自己的脾氣，但我們不能只顧發脾氣，而忘記了自己的本職工作！”

“我在主人家沒有干活嗎？我是一頭不稱職的牛嗎？”大智咄咄逼人，極力為自己辯解著。

“你稱職嗎？你發起脾氣來，連主子的臉面都不顧。如果你是主人的話，會輕饒這樣的奴仆嗎？”

“我經常在主子面前發脾氣，你看他能奈我何嗎？一點辦法都沒有！”大智哈哈大笑了一聲。

“兄弟，我勸你一句，如果你劣性不改，早晚是會吃大虧的！”

“我吃虧了嗎？我活得比你還好！想想你自己吧，累死累活的，得到了什么？做主人了？升格為寵物了？還不是吃的比我差，干的活比我累？”

“你執意要瘋狂，我也沒有辦法，但我相信，你離死亡也差不遠了！”大愚再一次怒喝道。大愚的怒喝絲毫沒有影響大智的情緒，它以智者的身份繼續勸說著大愚。

“兄弟，我倒要勸勸你，該發脾氣的時候一定要將脾氣發出來！要想讓自己活得更滋潤些，就該積極主動地爭取自己的利益。只有懂得抗爭，才能得到自由，才能得到自己的利益！你看看，我抗爭了，有自由了，利益也得到了，我由從前的一個奴仆變成了現在的主人，活得多有滋味啊！哈哈！哈哈！” 大智扭著肥碩的腰肢，在大愚面前炫耀著。

“我不稀罕你這樣的生活！我認為，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是一種幸福！”大愚反駁道。

“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大智氣呼呼地吼了一句，然后離開了大愚。

大愚繼續啃吃著其它牛吃剩的草，一副十分知足的樣子。

轉眼數月過去，又到了來年春耕的時節。與往年不同，這一次最早來到后山的，是大智的主人。與大智主人一起來的，是村里的屠夫。

“張屠夫，看，我家的那頭水牛牯多肥碩，多健壯。如果不是它太懶惰，脾氣太頑劣，我怎么舍得將它賣給你呢？畢竟它也是我家的一員啊！”大智的主人用手指著遠處因為過于肥碩而變得步履蹣跚的大智，十分惋惜地對張屠夫說。

“像這樣的牛，早就應該將它殺了！”張屠夫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說完，用繩索套住大智的鼻子，拉下了后山。

自以為了解主人心理的大智萬萬不會料到，竟然成了村里人餐桌上的一道菜。

 王受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