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振昌

這對活寶，以臭為香。

一大早，雪蓮就去菜市場選購臭豆腐 塊。久違了，家公家婆在家，倆口子雖然饞，但 也只能忍痛割愛，老人家別說吃，就是聞到這 臭味也會作嘔，沒辦法，他們只有顧大局，以老 人家為軸心轉。今天開始了國慶加中秋長假， 二老去了老二家過節。雪蓮這就像久旱逢甘 霖、冬至迎瑞雪，手里忙活著、心里滋潤著。

黃澄澄的油在鍋里滋滋地響，藍色的火 焰在呼哧著笑。雪蓮像只饞貓，用長條筷子 翻動著鍋里的豆腐塊。豆腐塊就像一只只逮 著玩的老鼠，讓她愜意極了。

高山因為單位有點事，大清早上班去 了。忙完中午回家。老遠就聞到了這熟悉的 特喜愛的味道。他輕輕地開了門，躡手躡腳 走進廚房。

妻子背向著他，聚精會神地在忙著。他 出奇不意攔腰一把把她抱住。他以為她會嚇得 一跳，可她沒有。“早聽到你腳步聲了。”她說。 然后她把頭扭過來。高山把脖子伸長過去，稍 俯低。悄無聲息的，嘴對著嘴就吻了起來。

吻夠了，就松開，相視而笑。老夫老妻 了，沒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這是他們最喜歡 的接吻動作，常常這樣。有一回，她問：你說 別的夫妻也這樣嗎？他說，不知道。也許不 這樣。管他呢。這種事，至死也不會跟別人 說的。

緣分是個很奇妙的家伙。有花為媒，有 詩搭橋，有英雄救美，有日久生情。當然也有 很老土的，媒婆那兩片薄薄的嘴唇，就像兩片 高強度的粘膠，一對從未謀過面的年輕人經 不住她輕輕一按一捏，就黏住了。高山和雪 蓮的緣分好像都不屬于這些際遇。屬于什么 呢？干脆說，屬于臭豆腐吧。那天，雪蓮在練 功房練出一身汗，出來走走透透氣，不想就被 大排檔一家新開張的臭豆腐攤位吸引住了。 吃完抹嘴才知道，身上沒帶錢。她哦了一聲， 說，糟糕，我沒帶錢。這是一種不期而至的尷 尬。旁邊高山看見了，說，雪蓮女士別為難， 算我請你好了。你……你認識我？高山說， 算認識吧。我看過你演出的《天鵝湖》，棒極 了。哦，那謝謝啦！謝謝你這熱心觀眾…… 下回我請你。高山笑笑：行。

可沒有下回了。高山和雪蓮日后都去 過，但都沒再邂逅。你吃你的，我吃我的。

直到有一天，高山他媽，雪蓮她媽生病同 住在一間病房，他們手捧鮮花探望，這才有了 再次相遇。高山提議，我倆伺候病人智慧一 點好嗎？雪蓮說怎么個智慧法？高山說，我 值班時你回去休息，一個管倆，你值班時我回 去休息，同樣一管倆？你看行嗎？雪蓮說，還 真是智慧，行，行。

雪蓮的臭豆腐美食，是用心烹飪的。吃 得兩口子大汗淋漓靈魂出竅飄飄若仙。

晚上，練功房天鵝湖美妙的音樂響起，夫 妻雙雙翩翩起舞。高山是芭蕾舞鐵桿粉絲， 別小看他，高中語文教得好，這業余的芭蕾也 絕不亞于專業的雪蓮。只是，他的芭蕾，是屬 于雪蓮的專利，他從不去拋頭露面。

興之驅使，夫妻倆又來了個特色的接 吻……突然女兒玲玲就闖了進來。這一幕， 被玲玲瞅個正著。夫妻雙雙都僵在那。

倒是玲玲先開口說話：“你們別不好意 思，你們是夫妻，我巴不得你們天天恩愛。”

雪蓮想扯開話題，說：“你不是說要和同 學瘋玩嗎？怎么就回了？”

玲玲突然嗚嗚就哭了。

“怎么回事？”高山問。“我班上己經有 兩個單親同學了，現在又多了一個……嗚 嗚嗚嗚，我同學苦啊，我們能開心玩嗎？嗚 嗚……”說著，玲玲撲向爸爸，臉貼著爸爸的 胸脯，哭得更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