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黃吉文

新冠肺炎疫情暴發以來，全國各地作家和文學愛好者紛紛拿起筆來，積極創作有關抗擊疫情的文學作品，一些作協組織更是號召會員踴躍創作，以筆為援，不少報刊推出了專版專輯，一時掀起了抗“疫”文學創作熱潮，相關文學作品在網上網下鋪天蓋地。

有人對此現象嗤之以鼻，認為這些詩文不過是應景之作、跟風之作，湊熱鬧、自娛自樂，沒有多大實際意義和文學價值，風一過就煙消云散了。更有人認為，那些在疫情重災區的人民正處于水深火熱呢，你們卻有心思寫詩作文，這安的是什么心？于是有人提出，在當前環境下，文人失語不見得是壞事。

同樣一件事情，各人有各人的看法，這是很正常的。反對“抗疫文學”或者現象的人，未必就是情緒化或者有惡意的，相反，當中應有不少是有思想的正直之士。但其觀點我不敢茍同。

試想，在這場大災之中，如果文人集體失聲，或者仍舊在風花雪月，那么那些在生死線上苦苦掙扎的患者、那些奮戰在抗“疫”一線的醫護人員和志愿者、那些在各條戰線上恪盡職守的工作人員、那些在主動或被動隔離中百無聊賴的人們，他們的心中是何等的蒼涼！文學可以給人以溫暖，給人以鼓舞，給人以啟迪，給人以希望，就像黑漆漆的寒夜里的一盞燈，哪怕只是一絲光亮，也能讓人獲得安慰，振奮精神，激發斗志。

不可否認，相當數量的應景之作是無傳世價值的。但是你想一想，中國上下五千年形成了多少文學作品，當中能夠流傳下來的也只是鳳毛麟角吧。唐朝是中國詩歌鼎盛時期，可謂群星燦爛，優秀的詩歌不計其數，《全唐詩》收錄的將近五萬首詩中，如今你知道的有幾首？在普通人眼里，唐詩不過是“三百首”而已。能夠流傳千載的，自然是經典之作，但是曇花一現的作品，你也不能說它毫無價值。就像流星生命雖然短暫，但它畢竟在天空中畫了一道優美的弧線，給你留下了美麗而深刻的印象，這就是它的價值。其實，在資訊相當發達的當下，絕大多數的文字都是“速朽”的。

越是疫情嚴峻的時候，越是需要文學，當然也需要其他文藝，需要文藝家的熱情創作。在前線出生入死的無疑是英雄，但在后面搖旗吶喊的同樣是戰士。應對大災大難，需要的是方方面面的共同努力。抗“疫”一線是組織性、技術性比較強的，不是誰想去都可以的，即使是當志愿者，也應該有數量的限制，因為多了反而會添亂，不利于疫情的控制。作家的專長就是舞文弄墨，不是拿手術刀，就像不能強求醫生寫文章一樣。我以為，哪怕作家們只是寫些順口溜，也比那些冷漠旁觀乃至冷嘲熱諷的人強一百倍。

當然，作家不能因為是應景應時之作而隨意為之，不能睜著眼睛說些沒有底線的瞎話，更不能為宣泄個人的情緒而制造精神鴉片。當前，報刊和網絡上，抗“疫”詩文可謂泥沙俱下，不乏內容空洞、無病呻吟之作，的確讓人有些反胃。而最近網上流傳的一首“感謝冠狀君”的詩，則挑戰了人性的底線。當許多患者深受病毒的折磨生不如死的時候，當一些逝者的家屬悲痛欲絕的時候，當各級各有關部門正為疫情焦頭爛額的時候，當疫情還在蔓延、舉國上下為之憂心忡忡的時候，詩作者卻要感謝病毒，聽起來真讓人毛骨悚然，這樣的東西簡直是精神砒霜。但是，如果因此而以偏概全否認抗“疫”文學，則大可不必。

我相信，那些融入作者真情實感的，有筋骨、有道德、有溫度的文字，即使不能長久流傳，也會成為抗“疫”戰場上的一道亮光，照耀一片天空，至少照亮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