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頑劣，沒少挨父親的鞭打。記得有一次挨打，是受小伙伴的慫恿，我逃學(xué)去水塘里游泳。我開始在淺水里學(xué)“狗刨”，一不小心就滑進(jìn)了深水區(qū)。不識水性的我一下子嗆了好幾口水，正在我暈頭轉(zhuǎn)向時，被路過的村民救了上來。聞訊趕來的父親一把拉過我看了看，然后一手提溜著我的衣褲，順手撅一根刺條子，我走一步他就抽一下，走一步抽一下，邊抽邊嚷道：“我叫你不聽話，我叫你不聽話！”

還有一次是放暑假，父親讓我放養(yǎng)家里的一頭大犍牛。有一次玩得忘了時間，天晚了，才發(fā)現(xiàn)牛沒吃飽，為了回家不挨父親的責(zé)罵，我偷偷將牛趕到生產(chǎn)隊的苜蓿地里，好讓牛快點兒吃飽。結(jié)果，牛吃多了苜蓿，肚子脹氣，出現(xiàn)了呼吸急促、眼膜充血等癥狀。我嚇得要死，父親問我怎么回事，我只好照實說牛偷吃了生產(chǎn)隊的苜蓿。父親急忙請來牛獸醫(yī)，牛獸醫(yī)用生石灰泡水，給牛灌服，費了好大勁兒才把牛搶救過來。

后來，父親賠償了生產(chǎn)隊的損失，還將我打了一頓。父親說：“牛沒吃飽是小事，大不了晚上再給它加點草料。打你是要讓你長記性，人心要正，不可存害人之心，不能有損公利己之念。”

父親打我喜歡用鞭子，那鞭子是他犁地時調(diào)教小牛用的，麻繩纏就，帶著細(xì)長的鞭梢。他打我時先將鞭子臨空一抖，“啪”的一聲甩在地上，濺起一絲細(xì)塵，嚇得我膽戰(zhàn)心驚。那鞭子抽在身上火燒火燎的痛，領(lǐng)教了鞭子的厲害，只要看到父親拿出鞭子，我就知道情況不妙,趕緊往外跑。于是，村子里通常出現(xiàn)這樣的情景，父親高舉著鞭子，氣喘吁吁地追著我滿村子跑。

前些年讀閻連科的散文《我與父輩》，作者寫小時候偷父親的錢被打后，“父親不看我，把頭扭到一邊，可等他再扭頭回來時，我看見他眼里含著的淚。”一個“扭”字，寫盡了父親對兒子的心疼，也有一個父親無奈的辛酸。我就小時候挨打的事問過母親，母親說：“父子連心，哪有不心痛的？你爹每次打你后，晚上等你睡熟了，都要起床看好幾次呢。”

漢·劉向《說苑·建本》有則“伯俞泣杖”的故事：說的是漢代韓伯俞因過受母笞打時，感到母親年老力衰，笞打無力，因而哭泣。而如今，我已為人父，父親亦年邁蒼蒼，那根抽打我的鞭子已不知丟失在哪里。在我看來，父親當(dāng)時的教育可能簡單粗暴了些，但有時候也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教育。人生道路上，若時有父親鞭撲警醒，該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