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聞詳

走出大學校門，工作的第一站在河源，時間不長，進進出出兩次大概不到四年。那時單位沒有食堂，又住在單身宿舍，從來不開火做飯，一日三餐都是在外邊解決。所以我最熟悉的就是隱藏在老城巷子深處的那些小食店，最難忘的也是那些毫不起眼又煙火氣繚繞的美味小吃。

河源腸粉

從七號碼頭出發左轉，沿著小巷一直走到盡頭，有家無名無姓的腸粉店安靜地存在著。這家店只賣早餐，我陌生而又充實的生活從一碟腸粉開始。

這是家庭式的小店，一棟三層高的自建房，一樓客廳改成早餐店。店面很小，七八張桌子；客人零零散散，都是附近的街坊，我印象中從來沒有滿座過。女主人負責倒米漿、放肉餡、上籠蒸、刮板，動作嫻熟但又緩慢；男主人悠閑地給客人端過來，甚至有時候讓客人自己去端。就是這樣一家腸粉店，美好的味道卻讓人十分懷念。

這家店的腸粉最大的特點就是細膩的肉餡。五花肉剁成北方餃子餡一樣的細碎，薄薄的一層均勻地裹在米漿里。出籠時，撒上一撮小蔥；刮到盤子里，澆上自制醬汁。看著就食欲大開，吃起來滿口香粘、肉味濃郁。再配上一份過油加蒜的辣椒圈，一盅雞骨草土豬肉燉湯。一口腸粉、一圈青辣椒、一勺燉湯，最美的早晨莫過如此。

后來，我吃過廣州的布拉腸，吃過云浮的石磨腸粉，吃過餡料十足的潮汕腸粉，吃了第一次再也沒有吃第二次。而河源腸粉吃了一次又一次，百吃不厭。

豬腳粉

所謂“北方的面、南方的粉”，河源的美食最為出名的就是豬腳粉了。新市區大同路、文明路有不少老店，基本上全天營業，早中晚餐和宵夜都有。我的尋食地圖大都在七號碼頭附近，老城這邊的豬腳粉吃得多一些，也有兩三家店非常正宗。

老城公園東北角有家豬腳粉店，生意好，味道也好。老板長相黑黑壯壯，外表憨厚實在，豬腳粉也夠分量。這家店豬腳的血水、油脂和臊味處理得比較干凈，熬燉的時間也足，肉質鮮嫩，膠質彈滑，嚼勁爽口，肥而不膩。

一碗好的豬腳粉缺不了一塊好的米粉。一般的米粉要么遇水則爛，要么生脆易碎。河源豬腳粉用的是本地產的霸王花米粉，由于用萬綠湖的水研漿，細而不斷，口感軟滑，還保留了大米原有的清香。辣椒圈和豬腳粉是最佳搭配。這家店炒的青辣椒圈放的是純正花生油，加上拍碎的大蒜，香氣逼人。

一碗高湯米粉，三四塊骨肉相連的豬腳，六個爽脆的牛肉丸或魚丸，灑上一把蔥花和幾片香菜葉，配上一碟辣椒圈，一頓簡單而可口的午餐讓人幸福悠長。

五指毛桃雞

在中國飲食中，“無雞不成宴”。河南道口燒雞、山東德州扒雞、安徽符離集燒雞和遼寧溝幫子熏雞號稱中國四大名雞，各有特色、各具美味。我的家鄉淮陽方布袋鹵雞，也是久負盛名，用陳年老湯鹵制，色澤誘人、雞味鮮美。但尤其令我難忘的還是河源的五指毛桃雞。

五指毛桃是生長在山林中的一種植物，也是一味中藥，性平、微溫、味辛甘，具有健脾補肺、行氣利濕的功效。老城公園向東有條巷子的中間，是一個菜市場。菜市場門口有家賣五指毛桃雞的露天攤，做法和別家完全不同。這家的雞不經油炸和烘烤，支起一口大鍋，放入以野生五指毛桃為主的配料和適量的清水，每天中午開始直接小火鹵制足足六個小時，整條街都是五指毛桃的濃郁香味。

當接近傍晚的陽光斜射在辦公室的窗前，我沿著悠靜的小巷七拐八拐，穿越老城公園，循著香味走向那里。五指毛桃雞剛好出鍋，買一只熱氣騰騰的雞，旁邊士多店買一瓶珠江啤酒，走出巷子，走過公園路，一直走向新豐江畔，找一塊石頭坐下來。

在江風輕柔的吹拂中，一口雞肉味美鮮嫩，一口啤酒清涼通透，有滋有味的日子在余暉的光照下作作生芒。

糯米餃

老城公園南面，穿過一條步行街，有一個叫街心花園的地方，中間是水塘，四周都是宵夜檔，燒烤和炒粉居多，每天晚上頗為熱鬧。

北方人喜歡吃餃子，我也不例外。當時的河源北方餃子館不多，更何況深更半夜。但是，有一種糯米餃，味道也是美極了。街心花園眾多燒烤炒粉檔夾縫間，有位阿婆做的糯米餃味香料足、水晶透亮，光看那一盆已經炒香的餃子餡——金黃焦嫩的豬肉末、清脆烏黑的木耳干、潔白細膩的蘿卜絲、翠綠飽滿的韭菜粒、淡紅透亮的小蝦米——就讓人食欲大開了。

一個糯米餃就是一碗，撒上蔥花和香菜，先用筷子挑破糯米皮，讓湯和餡充分交融，米味撲鼻、餡香滿口。最后喝上幾口餃子湯，暖意瞬間彌漫開來，深夜的微涼和孤獨煙消云散。

人間煙火味，最撫游子心。史鐵生在《我與地壇》中寫道：“味道是最說不清楚的。味道不能寫只能聞，要你身臨其境去聞才能明了。味道甚至是難于記憶的，只有你又聞到它你才能記起它的全部情感和意蘊。”那些曾經去過的小吃店也許有的還在堅守，也許有的已經消失。不論是堅守還是消失，它都藏匿于我的記憶中，包括對一座城的情愫，以及憂傷而又迷茫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