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安民

人到中年，懷舊的思想就會越來越濃，生活曾經的一點一滴，時時刻刻從記憶檔案里涌現出來，在不經意的瞬間，令我追憶難忘的往事，特別是父親對我們兄弟三人的悉心教育。父親個頭不是很高大，但是他雙目炯炯有神，為人開朗，說話擲地有聲，他是站在我心靈高處為數不多的人。

印象中，小時候父親在教育我們時，總免不了要說上幾句在我們客家人中廣泛流傳的諺語，這些諺語通俗易懂又富有哲理性，細細品味起來，總是能咂出一些特殊的味道來，不斷地鼓舞著我，給我溫馨和力量。直到現在，對于父親所說的諺語，我感到彌足珍貴，他的教誨時時縈繞在我耳邊。

父親教導我們兄弟三人無論是做什么都要積極主動，用心盡力，人生才能出彩。他的嘴巴上常常掛著那一句的諺語“早起三朝勝一工”，父親所說的“三朝”是指為三個早上，“一工”即是一天的意思。讀小學的時候，我有一段時間留戀于在屋前屋后追逐彩蝶和捉蟬，頻頻與鄰居孩子捉迷藏，放學時將書包往家里一扔，便風一般地沖往外面，老師布置的課外作業沒有及時完成，多次被老師批評。父親發覺后查找起原因，我紅著脖子推搪說沒時間，父親厲聲說：“你中午要玩，下午又要玩，晚上還是要玩，哪有時間學習？早起三朝勝一工，你抓緊時間去做，看看有什么不能夠完成？”此后，父親“早起三朝勝一工”這一句諺語常常在我的耳畔響起，督促我按時完成作業和課外練習，并養成凡事主動的習慣。后來我在學習上有了一點點的進步，父親就笑瞇瞇地說：“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一個人無論干什么，只要主動和用心就一定會干好的，就好像劈一個巨大的木頭，只要你堅持劈下去，一定能將它劈開。”在完成課外作業，父親還培養我的閱讀興趣，循序漸進地引導我閱讀中國四大名著、唐宋詩詞、當代作家的文學作品等課外書本，并鼓勵我用舊報紙練習書法。閱讀使我漸漸領略世態變化和社會變遷、歷史的波瀾壯闊。小小年紀的我，在上學的路上佯裝成老學究的模樣，搖頭晃腦吟誦“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等詩文。后來，盡管我沒考上什么名牌大學，但是養成了愛學習的習慣，工作總是見縫插針地落實，從來不敢虛度年華。

小時候，家里窮得叮當響，下雨天家里的三間泥磚屋瓦背上面有十幾個地方漏水。為此，父母起早摸黑地開荒種南瓜、玉米、芋頭等來改善生活。后來父親由中心學校調到公社革委會工作，我也到了跟他只有一墻之隔的中心學校讀書。在最困難的時候，父親和我只能吃一份飯，往往是我先吃后父親再吃，我吃的時候有一些油水，父親吃的時候，他只好煮熱從家里帶來的蘿卜干、酸菜等，和著剩下的飯一齊吃。或許是長期生活貧困的緣故，父親一向很節儉，偶爾我要是浪費一粒米飯，他都要用“不當家就不知道柴米油鹽貴”這一句諺語來訓示。偶爾到小酒店飯館吃一次飯，不論是誰結賬，父親都倡導葷素結合，點菜都不多。一起同行的親友稍有微詞時，父親會語重心長地說：“吃不窮，穿不窮，浪費糧食一世窮。吃飽不就行了嗎？”即使是到了后來，我們兄弟三人都參加了工作，先后捧上了平常人眼中的“鐵飯碗”，生活富足多了，逢年過節，全家人喜氣洋洋地圍在一起聚餐，父親也只是稍微加一些家常菜，然后料理成香噴噴的菜式。有一次加班，單位飯堂工作餐的飯菜不好，我心里感到挺不是滋味，回家吃飯時忿忿地向父親抱怨。父親放下手中的報紙，委婉地批評我：“工作上要高標準，生活上要多一些遷就。不當家就不知道柴米油鹽貴，要是有機會輪到你主政一個單位，你就會明白要勒緊褲帶過日子了。”在父親的嚴格要求下，我常常把黃豆、冬瓜當美味佳肴來吃，吃得津津有味；平時探親訪友、出差在外，不挑三揀四，有粥食粥有飯食飯。

父親很注重個人的品德修養，我從呀呀學語再到少年漸漸步入中年，常常聽到父親周而復始地說，一個人不偷不搶不盜不騙，不結黨營私，遠離牛鬼蛇神，災難就會自然遠離；如果走歪門邪道，不僅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甚至會身敗名裂。父親一旦發現我們兄弟三人哪一個有不良傾向的苗頭，他就打預防針一般地說：“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往往說了這句話的時候，他又要經常旁敲側擊：“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父親說這些，就是怕我們沾上壞習氣，迷失方向。

戴花要戴大紅花，騎馬要騎千里馬。參加工作后，父親不是鼓勵我們要當什么大官，倒是希望我們在不同的工作崗位爭創一流的業績。當我遇到挫折沮喪的時候，他又會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當我捧著省市頒發的榮譽證書沾沾自喜時，父親又對我不經意間說：“謙受益，滿招損。”

現在，雖然我年紀也老大不小了，父親在生活和工作中依然形同我的一面鏡子，正是因為父親這些耳提面命的諄諄教誨，讓我們兄弟三人長期受益，開啟了幸福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