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劉仕行

“阿毛——”一個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瘦小身軀向小巷里緩緩走來，他，就是我的父親，由于小時候的我頭發不僅長而且多，從記事起，父親就給我起了這個綽號，叫阿毛，所以街坊鄰居都知道我這個綽號。

在我的記憶中，父親對我非常嚴厲，對于我的教育永遠是訓斥和棍棒，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我上大學。記得那是盛夏的一個中午，天氣非常炎熱，蟬在陽臺外的樹上悠閑地歌唱，三三兩兩的小鳥在你追我趕，好不熱鬧，父親在客廳里看報紙，我在津津有味地看著精彩的世界杯巴西VS荷蘭的決賽。等比賽結束了，我突然站起來說道：“爸，我發現有時候您不應該打我。”他一愣，推了推眼鏡，便把報紙放下，緊盯著我。他這種眼神殺我平常也見怪不怪了，我繼續說道：“古人云，嚴師出高徒，棍棒底下出孝子，那么是不是等我當父親了，您還要繼續用這樣的教育方式來教育我呢？”我說完這句話，父親愣住了，醞釀了許久，終究沒說什么，可從那時候起父親就好像變了一個人，對我既不會大聲訓斥也不會棍棒相向了。

父親為人還是非常正派的，記得我上小學的時候，因為在朋友家玩耍過了回家時間點，父親騎著銹跡斑斑的鳳凰單車來接我，但他并沒有像之前那樣對我大聲訓斥，而只是小聲囑咐了我幾句。回家路上，我坐在自行車后座望著人來人往的車流，突然，看到路邊一個人正在搶劫，父親見狀二話不說，緊急剎車，把自行車和我一塊攤在地上，就向小偷大聲呵斥起來：“好小子，敢搶錢了！”一聲呵斥下，把小偷嚇得倉皇逃跑，事主非常感謝我父親，但父親只有一句話：不用謝。回到家我將路上發生的事告訴了母親，母親又擔心又害怕，說父親一把年紀了，還逞什么能，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可怎么辦，并指責我不按時回家，囑咐我以后要早點回家，在外面保護好自己。我問母親為什么父親會這樣做，母親告訴我，父親以前一直都是村里的生產隊隊長，一直幫著群眾百姓做好事，從那時起，父親在我心中的形象高大起來。

上大學那會，學校課程不多，閑暇之時，我便開始了擺地攤，這雖然是個很輕松的活，但卻是城市監管所不允許的，我怕家里人知道后會終止我的地攤經濟，故沒有跟家里人談起。誰料，父親從我的同學口中得知，找到了我，將我的地攤貨物全部沒收。我當時非常氣憤，認為父親阻斷了我的財路，由此引發了父子之間最為激烈的一次吵架。其后的一個月里，我和父親幾乎沒有說過一句話，走過道時，我倆都默不作聲低下了頭，甚至吃飯的時候，他也任由我邊看電視邊吃飯。我知道其實他一直心里挺糾結的，想跟我說話又怕丟了面子，沉默期過后，我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便主動跟父親承認了錯誤，最終父子兩人也順利和解了。

近幾年，父親進入了老年期，晚上睡到半夜就會醒來打開客廳的小燈，獨自一人沉思，早晨更是早早醒來。母親經常跟我說現在父親睡不好，吃飯也沒什么胃口，等我回家的時候，父親卻無比安靜，其實我知道，上了年紀的父親，性格和脾氣各方面都是不穩定的，控制自己不亂說話不亂動彈是無比難受的事情。

去年母親節那天，父親問母親：“阿毛有沒有給你發信息？”母親得意地說道：“肯定有啊，兒子對我最好了。”父親緊接著又問道：“那他知道父親節是什么時候嗎？”母親并沒有回答，但她趁父親不在身邊的時候打電話問我是否知道父親節是哪個日子，囑咐我到時發條信息問候一下父親。父親節那天，我給父親發了一條祝福短信。他卻沒有回我，我想這可能就是父子之間無聲的愛吧！

父親曾叮囑我：“要好好學習，將來好好工作，做一個有用之人，要為社會和家庭作貢獻，要為他人著想，要懂禮貌、尊敬他人等等。”一晃，父親已年過六旬，身體也是一日不如一日。而我近年來工作也越來越忙，甚至有時候要異地出差學習，一年才回一次，陪伴父親的時間也就越來越少。

如今，父親已經走路有些困難，但他的眼睛始終朝著家里的大門口望去，我想他一定是期盼哪一天我從小巷里跑來，叫他一聲——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