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濤

“好香，好香，哪兒來的香氣？”立冬后的槎城天黑得早，下午6時已是夜色濃濃，我接孩子回家，在校門口，陣陣花香撲鼻而來，憑經驗判斷，應該是桂花香。花香彌漫，整個校園香氣盈盈，無奈天色已晚，打消了尋香的念頭。

第二天一大早送孩子上學，香氣依然，遂尋香跡而去，原來就在與校園一路之隔的園林里，幾株碗口粗的桂花樹上，桂花正在肆意怒放。原來真是桂花香，心下一陣竊喜。數株銀桂，一株金桂，爭奇斗香，看那花瓣點點簇簇，好不熱情，花蕊笑語盈盈，好不活潑，讓人迷戀不已。更有早起的鳥兒在桂花樹上跳躍鳴叫，原來小鳥也喜歡花香。記得家中陽臺每次花開之時，便有鳥雀光臨，雖說香氣淡淡，遠不及這般香濃，然鳥兒依然怡然自樂，跳上跳下，鳴叫不已。我愛這般花香，更愛這般熱鬧，不禁陶醉于這鳥語花香之中。

一

醉美香桂，馥郁襲人。涼風徐來，一香知時。倚樹而立，仿佛置身于一片香海里，不知不覺中，心情也因桂香的存在而多了一份雅致。難怪宋人有詩贊美：“清風一日來天闕，世上龍涎不敢香。”深深地嗅一口，全方位感受美好的生活。我想，能聞到桂花香應該是一件幸福的事。沉浸在桂花濃郁而甜蜜的香氣里，那沁人心脾的花香就會自動跑到你的鼻腔里，進而氤氳你的整個身心，豈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古人以為，桂同“貴”，桂花金燦燦的樣子看上去很富貴，所以人們喜歡在房前遍植桂花。一樹桂花，十里飄香，誰人不喜愛，就連當時“病起身閑得縱游”的陸游在《蘭亭》中寫道“曲水流觴千古勝，小山叢桂一年秋”，沉浸在蘭亭的桂花香中，還不忘追慕先賢到蘭亭賞桂懷古，重拾魏晉風流。

雖貴為中國傳統十大名花之一，但無論是在榮國府大觀園，還是在劉姥姥家鄉，桂花的香氣都是一樣的，這當為桂花最為可貴之處，它是離大眾最近的名花，無論對面是誰，它的香氣都毫不吝嗇。看南國槎城，寸土不閑，桂樹的分布幾乎呈撒網平鋪之勢，無論是山間湖畔，還是窮閭陋巷，皆可見桂花芬芳。一樹桂花滿城香。桂花的那份“約定”更讓你始料不及，從吐故納新到含苞待放，把積蓄了滿懷的能量一次次釋放，無論身處何地，都逃不掉襲人的香氣，清香、暗香、幽香、濃香，直讓你感覺到它無處不在，直讓你驚喜萬分。

二

“就算你留戀開放在水中嬌艷的水仙，別忘了寂寞山谷的角落里，野百合也有春天。”桂花亦如此。記得小時候常坐在桂花樹下的小板凳上，夜色涼涼的，嗅著桂花香，聽長輩講著月桂嫦娥的故事。更記得讀王維的《鳥鳴澗》，“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想象那是怎樣的一種景象啊！空無一人的山澗中，月夜明朗，夜色寧靜，仿佛一片桂花花瓣落下，就能驚動鳥兒。

上周，應朋友相邀，我在連平油溪上石坪一山谷有幸見到這一景象：一小片桂花樹林，有的倚靠著山麓，有的貼在溪水邊，一樹樹桂花陸續開放，芳香滿山谷，漫步在桂香彌散的幽徑中，別有一番滋味。這里的古木參天，郁郁蔥蔥，仿佛一塊巨大的綠色幕布，阻隔了人世間的喧囂。在這里，桂花可待你獨賞、輕嗅。尤其在晚上朗月懸空之時，清冷的光打在桂花上，悠閑而靜雅。圓月出山嶺，如一輪大玉盤，仿佛單手可托起。此時，山很靜，月很靜，樹很靜，人很靜。仿佛這世間，唯有滿谷月色，唯有冬蟲鳴叫，唯有滿樹桂花，而我亦是這萬千桂花中的一個花瓣，享受這清冷的月光。至今，我還忍不住回憶那趁著月色獨享一谷桂花的夜晚。

三

“何須淺碧輕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風華是一指流砂，蒼老是一段年華。隱忍是蘊藏的力量，靜默是驚天的告白。那“掛”滿枝頭細小的花朵，在空氣中占盡風頭四處“游走”，何嘗又不是一段溫暖的記憶。在東源曾田缺牙山的一處山沖里，幾棟臨溪而建的老屋前，幾株近百年的桂花樹寂寞開花，年年如此，歲歲如此，一樣火熱，一樣芳香。一到開花時節，滿山沖就是桂花香。曾在這老屋里，粵東起義的第二次談判長達半個月之久。當年參加談判的一位老革命軍人多年以后仍念念不忘，在回憶錄中說，忘不了這幾株桂花樹，忘不了那滿山沖的桂花香。

這滿樹的桂花，開得大氣，開得磅礴，一波接著一波，一浪又復一浪。轟轟烈烈地盛開，轟轟烈烈地落下，撒下一地芳香。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奮斗乃自然之本色。正如文天祥所言“人生翕歘云亡，好烈烈轟轟做一場”，人當以桂花為師，當轟轟烈烈過一生，用雙手創造幸福生活，這就是桂花之啟示。我愿拈一朵桂花，讓花香伴你走天涯，讓桂花香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