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吳湘

“今晚還要加班。”

望著微信里先生發過來的短短六個字，我很難表達內心是種什么樣的情感。有種安心，是因為知道加班亦是一種充實；有種不安，是因為明白這加班意味著一些人在這個中秋無法一家團聚。

此時，忽聞窗外風聲喧嘩，一股難言的情緒漸漸涌上我的心頭。我抬眼望向窗外，下了班的太陽正在急匆匆地趕它的歸家列車，只留下一道紅紅的尾巴還在天上等待月亮的接班。昏黃的余光與旁邊已經穿上白色、灰色外套的云竟然有點相互映襯的意思。今晚，會是月亮接班，還是一場雨將臨？但是不管刮風下雨，還是明月當空，我此刻身在家中，應是心安得很，但內心卻涌起莫名的小小愁思是怎么回事？難道真是“每逢佳節倍思親”？還是因為秋日的涼風和落葉？只能將因由推給它們了。

我的目光依然停留在窗外。窗外院子里，那盆盛夏里早被旱枯了的黃金絡石，長長的絮條還在空中飄揚，小小的葉子是干枯的發黃的，卻倔強得仿佛真的黃金一般，依然牢牢粘著絮條不曾掉落。于是我澆花的時候，便總記得也把它澆透，那葉子一日不掉，我就覺得我一日不愿放棄。我想，這里除了有它強烈的生存欲望，也多少是帶著不愿離去的對這個家的眷戀吧。

角落里隨意放著的，沒有刻意種植任何東西的花盆里，不知何時，野草竄得老高老高，好綠好綠。記得某日，我曾想把那野草鏟除，剛走近，一只小小的野貓竟然倏地躍出，在我還未來得及反應之時，又消失了。我不知道那只貓兒是不是第一次來，還是一直藏那，但它讓我想起一只總在我家院子里陪著兔子的貓。打那以后，偶爾便又能看見野貓來，至于是不是同一只，也沒什么好去探究了。我能做的，大概就只是這樣給它留一個可以安心的地方吧。

又想起一只蝴蝶來。那是個陽光燦爛的下午，我休假，在娘家弟弟的書房里靜心寫作。寫至瓶頸處，苦惱至極，煩躁不已，此時只見一只蝴蝶，從窗戶陽臺的蘭花里冉冉飛起。它在蘭花上空稍作盤旋，而后便飛向玻璃。我猜測它是想要飛出去，便起身把緊閉的窗戶打開了一個口（窗戶是那種不能完全打開，只能開一個口子的那種）。然而不知它是不是沒有看到，總之它總是恰好地擦身而過，完美地避開了那個口子。它飛向玻璃，而后又被擋回來，我沒有看到它狠狠撞過去，它只是一貼近玻璃就馬上又飛開，它如此跌跌撞撞、毫無章法地飛了許久。有一段時間，它在非常靠近蘭花的地方靜止地貼在玻璃窗上，像一朵長出來的蝴蝶蘭。它一動不動，如此靜默，如果我不是一直在觀察它，會以為這只是一只標本。這個時候，我突然涌上一個念頭：莫非它并不想離開，對它而言，那盆蘭花的所在是不是也算它的家？

當然，我最終也沒有找到答案，但直至我又有了想法，把文章寫完，那只蝴蝶也沒有離開，至于我離開之后它離開沒有就不得而知了。我把飄遠的思緒收回，決定去陽臺澆花。去年中秋掛在陽臺的燈籠依然在，燈卻不亮了。趕明兒，換一盞吧，在今年中秋來臨之際，把新的燈換上。

新燈換上，這里就敞亮了，中秋的氣氛大致也到位了。

那么，所有在外漂泊的人，所有未曾歸鄉的人，所有在家翹首以盼的人啊，所有同一天空下賞月的人啊，又是一年中秋至，且愿我們無論咫尺天涯，都能有心安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