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麗雙

窗外，風吹樹葉，沙沙作響。不由自主地，我又想起老家門前的苦楝樹，以及苦楝樹下的童年時光。

兒時的家門前，種著五棵苦楝樹。這五棵苦楝樹把我們家圍了個半圓，它們手拉著手在微風中歡跳，扭動著纖細的枝丫。和煦的陽光，透過濃密的葉子灑落下來，我和一群小伙伴在樹下玩耍，打石子、跳皮筋、老鷹捉小雞……爽朗的歡聲笑語，時不時從苦楝樹下傳出，在庭院的上空飄揚。我最愛的游戲莫過于丟手絹了。在追逐的過程中，總會有一棵苦楝樹如戰士般站出來，幫著我阻擋后面的“追兵”，我便總能輕而易舉地安全“歸位”。

春末夏初，當其他的花兒大多凋謝時，苦楝樹的花才悄悄綻放。那如夢如幻的紫紅色花朵，傲然開放在苦楝樹枝頭，就如天上閃爍的星星，點綴了這平平無奇的苦楝樹。開花的苦楝樹為庭院增添了一道風景線，將庭院裝點得分外漂亮。但好看的事物總是稍縱即逝，苦楝樹的花期不長，只有三個星期，花蕊在成熟之后會慢慢褪去，緊接著就會長出一串串的小苦楝子。苦楝子量多，顏色鮮亮，躲藏在翠綠的葉片中。這時，我們會爬上樹，摘下碧綠的苦楝子串成手鏈或項鏈來把自己打扮一番，要不就是把這苦楝子當作彈弓的“核心武器”，和小伙伴展開一場又一場“激戰”。

深秋之時，那一串串綠果子慢慢變成金黃色的苦楝子。當苦楝葉落滿了大地，光禿禿的枝丫上只剩下與孤獨為伴的苦楝子。小的時候總是對什么事物都好奇，都想嘗試，嘴饞幾乎是本能反應，我們有時候會撿起掉落的苦楝子，去皮解饞。盡管我們都知道那是苦澀的滋味，也總是不想放過。

冬季來臨，苦楝樹上的纖細枝干紛紛落地。這些在其他人眼里不值一提的小樹枝，總能被我們姐妹當成寶，爭相抱回家當柴火燒。當一次次得到家人的夸獎時，我們姐妹的心里甜甜的，這滋味，比苦楝子甜上好幾倍。

后來，我們搬到了市區居住，見到苦楝樹的機會就越來越少了。但在我的記憶中，家鄉庭院的那幾棵高大的苦楝樹，依舊是我快樂的玩伴、親密的戰友，是最難以磨滅的記憶。

苦楝樹，又名苦楝、苦苓、紫花樹……數不過來的名字，我唯獨喜歡“苦楝”的名字，或許是與“苦戀”有著諧音吧。

大學那會，我曾遇到一個喜歡的男生。每天放學，我們總會騎著自行車，乘著微風的親昵穿過那栽著幾棵苦楝樹的蜿蜒的岸堤，再涌進熙熙攘攘的人群。畢業前的一個午后，我和男生相約苦楝樹下，做了最后的告別……再后來，我才知道，苦楝樹的花語是望向遠方，淡淡的相思，淡淡的哀愁，既有思鄉之意，也有苦戀之意。河堤的那棵苦楝樹和它枝頭盛放過的苦楝花見證了那段純情時光……

前幾年，我從鄉鎮中學調入縣實驗中學任教。有一天，在我的辦公桌上突然多了一個玻璃瓶，玻璃瓶里放著一小束苦楝花。那是一個學生送的。我那有心的學生，發現了我的小秘密：我喜歡苦楝樹。學校的側門是有一棵苦楝樹的，我初來乍到之時，倍感壓力，為了提高自己的教育教學能力，經常搬著小板凳去聽別的老師的課，課后手寫教案、課后反思……那一段日子，是側門的那棵苦楝樹陪伴我每天早出晚歸。后來，因為這棵苦楝樹長得太高阻擋視線，被學校砍掉了。只留下一個很矮很矮，幾乎與地面齊平的樹墩，這樣的一個樹墩自然再也長不出新的枝條。

但苦楝樹是有著頑強生命力的。樹身掉落的苦楝子隨風而生，無論掉落在哪，來年的春天總能看到它抽出的新枝、長出的新芽，我希望自己也如苦楝樹一般，不管生活給我多少榮光或是磨難，我都將隨遇而安，逆風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