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燕峰

那天下午，我正在值班，“叮鈴鈴——”110報警中心的電話急促地響了起來。

報警人說，長青路段有一個老太太在那里徘徊，已將近兩個小時，一定是迷路了。

當我們趕到時，果真有一個滿頭白發(fā)的老人焦灼地走來走去。老太太大概70多歲了，身材瘦削，衣著普通，懷中緊緊抱著一個布兜，似乎里面放著極其重要的東西。

我走上前去，問：“阿姨，您要去哪里？”

“我要去醫(yī)院，女兒生了小孩，可是我怎么也找不到醫(yī)院了。我該怎么辦呢？”老太太匆匆瞥了我一眼，很快又低下頭看著腳下，好像那里會立刻出現(xiàn)一條路，指引著她找到醫(yī)院和女兒。

“阿姨，您女兒叫什么名字？住在哪家醫(yī)院？”

老人抬起頭，目光茫然空洞。“我女兒叫……叫什么來著？”老太太眉頭緊鎖，一副凝神費力思索的樣子。

“阿姨，不急，您慢慢想。”我從旁邊的店鋪借了一把椅子，讓她坐。

大約過了一刻鐘，老太太開口了，“哎呀，我真的想不起來了。”她望向我的目光是那么無助、無奈，還夾雜著深深的焦慮。我的心也不由得緊了起來。

我想了想，附近有好幾家醫(yī)院，每天生小孩的婦女很多，如果從醫(yī)院這條線上找，無疑難度很大。

這時，我注意到老人的腳上穿著拖鞋。心想：也許老人的家就在附近，找到她的家人就很容易找到她女兒住的是哪家醫(yī)院了。

于是，我把老人扶到了警車上。一路上，老人煩躁不安，大聲地說：“我不要回家，我要給女兒送雞湯。”

我安慰道：“只有先找到您的家，才容易找到女兒啊。”

聽了我的話，老太太安靜了下來，半信半疑地望著我，懷里仍然緊緊摟著那個布兜。

一個小區(qū)一個小區(qū)地問過去，終于找到了老太太的家。鄰居告訴我，老太太的老伴去世多年，她患阿爾茨海默病已有兩年多，平時靠女兒照顧，現(xiàn)在女兒生小孩住進了附屬醫(yī)院，囑咐她留在家里，不要亂走動。

折騰到下午六點，老人終于見到了女兒。

“女兒，媽給你燉了雞湯補補身子。”老人雙手顫抖著，急切地從布兜中取出一只黑亮的陶罐。女兒接過陶罐，發(fā)現(xiàn)雞湯早已涼透了，根本沒法喝。但老人一直在催促，“快喝啊，媽放了枸杞、大棗，很有營養(yǎng)的。”

見狀，我趕緊抱起陶罐，讓老人摸摸。老人的情緒一下子沮喪到極點，“啊，我真沒用。”

“你們不用擔心，我有辦法。”因為，剛才在走廊里，我看到拐角處的桌子上放著微波爐。

當我把熱好的雞湯盛給老人的女兒時，女兒含著熱淚，一口一口地喝下雞湯，臉上是既辛酸又甜蜜的復雜表情。

老人的臉上煥發(fā)出別樣的光彩，眼睛里閃耀著溫柔慈愛的光芒。“你愛喝，媽明天再給你燉雞湯。”老人笑了起來，皺紋縱橫的臉上蕩漾著笑意，像開了一朵飽滿明艷的野菊花。

我的眼睛濕潤了。我推開門走到走廊里，摸出手機給母親打電話，“媽，我晚上回家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