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雄鷹 著

第十一章 大學情懷（十）

此后，謝繼心的情感之世界，似乎陷入了一個漩渦之中，杜薇放不下對他的愛，他放不下對姐姐謝開花的愛，而且，經過那么多次的聚會和接觸，他們在京讀書的六個“小老廣”中，他也似乎發現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內心世界中的玄妙：他對謝開花；謝開花對“有前途”；“有前途”對陳若花；陳若花對“無發達”；“無發達”對張琳；張琳對謝繼心……，這種多角的關系，似乎都生起了一種微妙，似乎都長出了某種幼芽，卻因為缺乏適宜的土壤和條件，而在短時間無法沖破地皮，長成幼苗……

人真是一種復雜到不能再復雜的感情動物，我之于你，你之于我，我之于他，他之于我，你之于他，他之于你，都有一種永遠無法說清的關系，忐忑，微妙，躊躇，悸動，隱約，浮躁，暗戀，狂思……你有心，我無意；你有情，我無愿；你有緣，我無份；你追我，我躲你；你愛我，我愛他（她），他（她）愛你，自然形成的三角關系，多角關系，就像一個怪圈，就像一團迷霧，就像一股妖風，籠罩著整個世界，迷惘著整個世界，蠱惑著整個世界，光怪陸離，形態萬千，讓人看不清另一個人的臉孔，讓人摸不透另一個人的心思，讓人讀不懂另一個人的追逐，讓整個世界充滿著神秘，充滿著詭譎，充滿著狡詐……

據說，謝開花對“有前途”印象還好，雖然沒有人從她的嘴里得知她對“有前途”表達過什么親昵的話語，或是發現她對“有前途”有過什么親昵的舉動，但從她看“有前途”的眼神里，卻能從中感悟到某種端倪；但“有前途”對謝開花發射的電波卻有點反應遲鈍，完全沒有感應到，而對陳若花卻流露出某種情愫；偏偏陳若花又沒有把注意力集中在“有前途”的身上，而眼神大多在“無發達”身上蹓跶；而“無發達”呢，總想著法子接近張琳，張琳的注意力卻時常游離于“無發達”之外；相比之下，張琳在言談中對謝繼心的評價大多是好話，據說也曾試探過謝繼心心海的深淺，只是謝繼心的心船里張琳的心岸比較遙遠，難于登上他的心船。表面上看，謝繼心是一個幸福的男人，起碼在我們的視線之內，至少有杜薇和張琳兩個女孩公開追求他。但是他也有著比其他男人更為苦惱的苦惱，他愛著的女人的心卻沒在他的心上，而沒讓他愛上的女人，卻對他窮追猛打，火力一點也不示弱，燃燒得讓他有點不知所措，難于招架。難道這就是命運？難道這就是愛情的不公正定律？

正在這時，“無發達”給他打來了一個電話，問他最近忙些什么，星期六有沒有時間出來飲酒散心。從電話發出的響聲判斷，好像是用大哥大打來的。當時謝繼心的心緒很亂，就說最近較忙，可能沒時間出去了，待有時間時再約他一起去玩，然后就把電話掛了。事實上，謝繼心不是不想去玩，而是心情實在不佳，其次是他跟“無發達”出去玩有一種心理障礙，因為自己出身一般農民家庭，而“無發達”出身老板家庭，似乎錢多到口袋裝不下，每次出去都大把大把地任意花銷，而自己常常囊中羞澀，所以就婉言謝絕了。

謝繼心很想擺脫這些煩惱，再也不去想那些男男女女的事情。他從“無發達”的大哥大想到了社會上的大哥大，發現了這樣一個規律，能夠使用大哥大的，基本上是兩種人：一種是有權的人；一種是有錢的人。因為當時大哥大的價格極其昂貴，一部大哥大，最貴時每部達5萬余元，而且不是隨便的人都可以買，一般是要按指標分配給有相應級別的領導使用的。縣一級一般要正科級頭頭才能得到分配指標，地級市以上，則沒有正處級頭頭的級別，就很難得到大哥大的分配指標了。除了這些有相當地位的領導能夠使用大哥大外，恐怕就是那些老板級的有錢人了。

此外，大哥大的話費也極為昂貴，一個月下來，產生的花費少則千把元，多的據說達萬余元。因此，在上世紀90年代初、中期，使用大哥大就是一種身份和身價的象征。謝繼心覺得，這種權貴式的產物，太令這個社會產生更多的不公了。于是他有感而發，把對愛情的苦惱發泄在這種體現社會地位象征的大哥大身上，針對這種現象，他寫了一首題為《大哥大》的詩，悠然自得地自我欣賞起來：

大哥大大哥大你的名字好時髦

大哥大大哥大你的派頭好高傲

嘀鈴鈴嘀鈴鈴滿街溜溜地響

喂喂喂喂喂喂四周呼呼地叫

紅裙子綠裙子風風火火地走

大肚皮小肚皮搖搖擺擺地跑

手里都拿著一只大哥大

包里裝的卻不知是不是鈔票

沒有人問你是經理還是董事

也沒有人問你是老板還是富豪

總之手里都拿著那么一只家伙

不說我的身份你也會明了

明了明了我明了

明了你的身份很高貴

明了你的地位很崇高

不高貴的人用不起大哥大

不崇高的人不知道你的奧妙

于是你便滿街溜溜地響

于是你便四周呼呼地叫

叫得終日不停歇

叫得百姓好煩惱

叫得公款求你把命饒

這風氣實在太可惡

這潮流你莫不是發瘋了

謝繼心連續看了幾遍，覺得詩寫得還可以。他給部分同學看過，大家都說寫得不錯，還說，有些號稱名家、名詩人，但寫的詩狗屁不通，通篇言之無物，無病呻吟，游戲詩情，強奸詩意，行點善，積點德，打個“今天天氣哈哈哈”也就算了，但他們偏就不放過，橫棍豎打，揮刀亂砍，把中國這種最美的文學體裁踐踏得不成樣子。有同學點評說，這首詩具有諷刺、幽默的味道，對當時的社會現象具有針砭時弊的作用，建議寄給有關文學雜志發表，成功的可能性會很大。綜合同學們的意見，謝繼心選擇了一家側重于幽默的文學雜志《國風》，試著將詩稿投了出去，結果，不到兩個月，詩就被發表出來，同學們知道后，爭著傳閱，贊揚謝繼心比詩人更詩人，并說，詩還體現了一種社會責任和社會擔當，精神和勇氣都值得追捧和褒揚！

據說，此后謝繼心在北大還有了點小小的名氣，學校黨委在一次大會上公開表揚了他，說他具有良好的社會責任感和正義感，號召同學們要向他學習，關心時政，關心黨和國家的前途命運！于是，謝繼心的名字在北大，就慢慢地被傳播開來。此時的謝繼心，借著由他刮起的這股文學旋風，讓他被愛情困惑著的煙云，慢慢地散漫開來，也讓他的心情潮水，慢慢地平卻和溫順下來。他忽然感到，他的靈魂深處，覺悟和警醒了，那股愛和被愛的情感糾結，是否應該借助這股清風，輕輕地收斂起來，放在自己心海的某一角落，珍藏和冷卻，等到某個春暖花開的時節，再讓它走出心靈的春天，在陽光下解凍、呼喚和蘇醒……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