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謝淑敏

“走在鄉間的小路上，暮歸的老牛是我同伴，藍天配朵夕陽在胸膛，繽紛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每每聽到這首熟悉的歌曲，思緒便會隨著音樂的節奏跨越時空，回到那片生我養我的故土，回到那一條條灑滿童年記憶的鄉間小路。

第一次聽《走在鄉間的小路上》這首歌，是在九十年代初。那時候，故鄉還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山村，偏僻，貧窮，四面環山，交通很不便利，寬闊平坦的大路極少，蜿蜒曲折的小路卻很多，縱橫交錯，像一張蜘蛛網，將故鄉的村莊、學校、田野、山巒緊密相連。

那一條條小路，印滿了我們上學放學、下地干活、追逐嬉戲、走親訪友的足跡，每一串足跡，都刻畫著我們成長的喜怒哀樂。

印象最深的，莫過于那條從家通往中學母校的小路，作為一名走讀生，初中三年，周一到周五，每天都要在這條羊腸小道往返三趟。我熟悉它的每一個分岔，每一段曲折，就像熟悉自己的掌紋一樣。

小路是真的小，寬不到一米，兩邊有菜地，更多的，是農田，一塊連著一塊，一片連著一片，豐收的喜悅一年四季綴滿枝頭，穿行其間，泥土的芳香夾雜著各種農作物的清香撲鼻而來。

每到三四月，小路兩邊，總會長滿覆盆子，這種野果子形似草莓，酸甜可口，枝條上有小刺，不容易采摘，即便如此，我們也抗拒不了它的誘惑。我們一路走，一路摘，一路吃，一路歡聲笑語，那種快樂，那種滿足，是長大后多少珍饈美饌都無法給予的。

途中要經過四五個小村莊，放眼望去，都是低矮破舊的瓦房，由青變黑的瓦片，泛黃的白色墻壁，屋檐下晾曬的褪了色甚至打滿補丁的衣服，似乎都在訴說著生活的艱辛和心酸。

常常覺得小路很短。同路的小伙伴很多，說說笑笑，打打鬧鬧，二十多分鐘的路程，總是感覺一眨眼就到了。

有時候，小路似乎又很長。當因為睡過頭，害怕遲到，一路狂奔跑向學校時；當因為下雨，路面泥濘，舉步維艱，甚至一不小心摔倒在路邊的農田時；當晚自習下課后，因為掉隊獨自一人走在黑暗寂靜的回家路上時……便會覺得，小路好像變長了，恨不得立刻長出一雙翅膀飛到小路的另一端。

小路再長，總有終點，回憶卻無盡頭。彎彎小路，猶如歲月的脈絡，總是在不經意間，把我牽引到記憶深處。

往事歷歷在目，恍然如昨，轉眼，卻已是數年。那天，回到久別的故土，發現故鄉的面貌已經煥然一新，記憶中細如纖繩的小路，已被寬闊平坦的水泥路取而代之，像一個久別重逢的老朋友，熟悉而又陌生，生疏而又親切。

小路兩邊，低矮破舊的瓦房不見了，一座座嶄新的樓房拔地而起，鮮艷的瓷磚，透亮的窗戶，掛滿衣服的大陽臺，寬敞的院子，門口停著的小汽車，無一不在演繹著時代的變遷。

走著走著，路燈突然就亮了，雪白的燈光從正方形的燈罩里傾瀉而出，把路面照得亮堂堂的。燈光的盡頭，依稀可見母校的影子。那段風雨無阻跋涉在小路上的求學時光，瞬間又浮現在眼前。

小路已不再是那條小路，而我，也不再是那個稚氣未脫的少年。那些一起上學放學的小伙伴，早已各奔前程，失去了聯系。

小路依然是那條小路，它像一根永遠扯不斷的線，一頭牽著故鄉，一頭拴著漸行漸遠的我。無論身在何方，總能沿著小路夢回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