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賴冬雪

關于父愛，年紀漸長，也逐漸看得通透。從我記事起，父親一直都在外負責賺錢養家，母親則在家帶我們并承包家里大大小小的活計。

小時候，一年只能見到幾次父親，大多在農忙或春節。平日里，家里所有瑣事都是母親在操勞，作業寫得不好，她會撕掉叫我重寫；衣服破了，她會幫我縫補；生病了，也是母親騎著那輛鳳凰牌自行車帶著我去看醫生……那時，對于父愛有些迷惘，對父親也沒有特別的想念，甚至有些想不明白，為什么小伙伴的父母都在家，為什么他們可以放肆地玩，而我從小就要幫忙帶弟弟，再大一點，還要幫著母親干農活。

記得那時是四年級，語文老師教我們寫信并且要寄出去，那封信我寫給了父親，那是我第一次正兒八經地跟父親書面溝通。信的內容已經模糊了，只記得父親給我的回信是夾在給母親的信里面，而且在信中還不忘叮囑我要認真學習，要好好聽母親的話。

印象中，父親是一個寡言少語的人，就算回家，我們也很少溝通。父親與村里其他的男人不一樣，他的皮膚很白，每次回家的時候，都是穿著襯衫西褲，臉上的表情永遠都是嚴肅的。他身姿挺拔，做事利落，還當過兵，小時候我還為此苦惱，因為父親每次回家，都會管束我的坐姿、站姿等，做得不好，他就會板著臉訓斥一番。父親做的菜特別好吃，跟村里擺酒席時大師傅做的一樣美味，買的蘋果又大又紅，特別好吃，可惜后來再也吃不到記憶中那種蘋果的味道了。

長大一點，對人對事有了自己的理解和想法，也漸漸懂得了父母親的艱辛與不易，這時的我也明白了父親在外的無奈。因為放下工作，就養不起家，但拿起工作，又必須遠離，所以為了養家糊口，我們成長的點點滴滴，父親都只能遺憾又無奈地錯過。

后來，我在珠三角讀書，那是我跟父親相處最多的時候。父親經常教我為人處世，教我做菜，也會跟我說一些他以前的事，我也會跟他說說學校發生的事。一個人講，另一個人靜靜地聽，時不時附和一下，父女倆仿佛都在盡力將之前落下的親子時光補回來……

近來，母親經常在我耳邊念叨：“你父親的身體不是這里出毛病，就是那里出問題，隨便走幾步路就說感覺累，有時在椅子上坐著坐著就睡著了……”

我認真地觀察過幾次父親，雖然頭發還是烏黑，但頭頂的發量卻漸漸稀疏，皮膚也不再白皙，臉上、手背上已經開始長老人斑了，身板依舊挺直，但身材已經走樣，精氣神也確實不比以前了。我突然意識到，父親真的變老了，我們村最帥的男人就這樣變老了。有了這個意識之后，我一度有些彷徨……感覺自己都還沒有好好陪伴他，好好孝順他，歲月就已經在他臉上深深地刻上了屬于它的印記，在他身上留下了時光獨有的斑斑點點。

現在，只有家人回來老家才能相見。家人的陪伴特別簡單，坐在一起聊聊天或者為父母做頓飯，都是幸福的。

入世越深，越覺親情可貴，唯有親情最是真實無私，不計代價，不問回報。時光啊，你慢些走吧！別讓我的父親老得太快，讓我有機會將落下的陪伴都補回來。